包工头蔡老三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，开起了建筑公司，还揽了个大活儿，给镇里开挖下水道。高兴劲儿过去，蔡老三一算细账，心里又不平衡了，为啥？利润太低！忙活好几个月，就挣仨瓜俩枣的，他不甘心啊。

　　蔡老三想来想去，想出个歪招，把合同规定的高标号水泥，换成低标号的。你别看只是一个水泥，标号一低就省了不少钱，不过强度和防腐蚀度自然就差多了。这么昧着良心的事儿还是头一次干，蔡老三有点举棋不定，就想着开车回到乡下，和老爸商量一下。

　　他老爸老蔡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泥水匠，现在年纪大了赋闲在家。等进了家，蔡老三又后悔了，凭自己老爸那股刚正劲儿，商量这事不是找骂吗？不过来都来了，他索性拿出瓶好酒，和老爸喝了起来。因为心里有事，蔡老三不知不觉就喝大了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
　　等醒过来，天已经亮了。蔡老三急忙爬起来，一看老爸不在屋里，桌子上放着一块青色城砖。这城砖是过去建城墙用的，比普通砖要大好多，但这块城砖和别的不一样，上面有三个字“李止起”，“止”和“起”之间有个空当。这块城砖蔡老三小时候就见过，被老蔡宝贝似的藏着。有一回蔡老三想摸一摸，被老爸一顿训，说这砖是个古物，虽然不值多少钱，但对蔡家特别重要。

　　这块宝贝城砖，怎么放在桌子上了？蔡老三一琢磨，也许老爸觉得年纪大了，要传给自己？老听人说什么秦砖汉瓦，兴许也是个值钱物件呢。再看那三个字，蔡老三眼前一亮，有了！

　　不等老爸回来，蔡老三载着城砖，开车往镇上赶。一到地方他就给李镇长打电话，说他的下水道工程今天十点要搞个开工仪式，请李镇长参加。

　　就这么个小工程，还搞开工仪式？你还别说，李镇长还真来了。此刻蔡老三在工地上已经准备就绪，他让工人开来一台挖掘机，请李镇长站上去：“您上去以后，按一下电源开关，然后我操纵铲斗来这么一下就完事。”

　　李镇长挺高兴：“政商协作开发民心工程，不错不错。”

　　见说妥了，蔡老三要介绍哪个是电源开关，没想到李镇长说：“不用，我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，开过。”

　　说着，李镇长上了挖掘机，蔡老三跟着要上去，手机响了。他看了一眼，是老爸打来的，在这节骨眼上他可不敢接，随手就挂了。可老爸也是邪了，马上又打过来，他一急之下，索性把手机关了，才上了挖掘机。

　　李镇长是大内行，随手就打开了电源开关，蔡老三急忙跟着挖了一铲斗，土翻上来，就看见里面有块青色的大家伙，啥？一块城砖！

　　有工人上前捡起来，擦去泥土递给了蔡老三。蔡老三一惊一乍地喊起来：“李镇长快来看，上面还有字，是……是您的名字！”

　　李镇长姓李叫李止，城砖上刻着的，正好是“李止起”，蔡老三把砖递给了李镇长：“这砖是我们一块挖出来的，说明您要高升了，这是大大的吉兆啊。”

　　李镇长接过来，端详了半天说：“我对古董也不算外行，依我看，止和起之间，应该还有一个字，不知道为什么磨掉了。”

　　蔡老三一脸笑：“不管怎么说，这砖是我俩一起挖出来的，就归您了，回去好好研究研究，说不定是哪个朝代的古董呢。”

　　李镇长又端详了半天，才说：“看字体，朝代应该不会太久，那我就先拿着。”

　　看着李镇长拿走了城砖，蔡老三那个心花怒放！其实这城砖，就是他事先埋进地里的，让李镇长翻出来，为的就是给他讨个彩头，然后好趁机送给他，这样也显得城砖是古物了不是？蔡老三早就打听明白了，李止镇长平时喜欢古董，这是投其所好。李镇长可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，自己偷换了水泥标号，早晚会被他发现，他收下这块城砖，想必会高抬贵手了。

　　事情办妥，蔡老三才有空打开手机，一看有老爸的好多未接来电，他怕老爸来要城砖，不敢打回去，而是拨了水泥厂的电话，把预先订好的高标号水泥，换成低标号的。

　　到了晚上，第一车水泥就被拉到了工地。蔡老三忙带工人过去卸车，却发现工地上有一群人正商量着什么。打头的，正是李镇长。李镇长见是蔡老三，打起了招呼：“老蔡啊，你算找着宝了，这城砖，简直价值连城！”

　　“这，这是真的？”蔡老三肠子都悔青了，他早就估计那块城砖值点钱，可也没想到居然价值连城。要是自己把城砖偷偷一卖，还挖啥下水道啊！

　　看见蔡老三那后悔样，李镇长又笑了，拉过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说：“这是县文保所的老张，让他跟你说吧。”

　　老张说：“其实这城砖本身，不值什么钱，关键是上面的字，是刻出来的，不是烧出来的，说明这是古城墙的标志砖。李止某起，是说到这里由姓李的工匠砌成，下一段由另一位工匠修成。至于是谁，上面的字被磨掉了。”

　　李镇长接口说：“我拿到城砖后，就送到了文保所，老张说我们县的县志上有段记载，历史上记载当地建起过一座城堡，可不久就荒废了。莫非遗址就在这里？他就带着人在出土这砖的地方往下挖，结果，还真挖出了很多老城砖，说明这里可能真是古城遗址。这对我们镇的发展，意义重大啊。你说，这砖是不是价值连城？”

　　“不过这样一来，你这下水道就不能挖了，我们要保护性发掘。”一旁的老张补充道。

　　蔡老三觉得嘴里直发苦：“那我的工程怎么办？我的水泥、工人都齐了……”嘀咕了几句，他突然跳起来，“不，这块城砖不是从这里挖出来的，是我埋下去的，你们不能从这里挖！”

　　李镇长笑了：“我已经知道了，不过也是巧了，我们恰恰在这里挖到了古城墙遗址，你也算立了一个大功。不过，更大的功劳是这位的。”说着从人群里拉过一个人来，蔡老三定睛一看，发现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过来了。

　　一见儿子，老蔡满脸怒意：“你喝醉酒的时候，不知不觉就说要用低标号水泥换高标号的，我想等你酒醒了劝劝你，咱蔡家不能干这昧心事，就拿出城砖，放在桌子上，用这个当话头。可我出门买菜的时候，你竟然拿着城砖走了。我一急，追到镇里，告诉了李镇长。”

　　蔡老三满脸都是绝望：“老爸呀老爸，都说虎毒不食子，你可把我坑惨了。”

　　老蔡更生气了：“我倒是想拦住你，可我打你手机，你不但不接，还关了机。我一气之下跑到镇里，看见镇长他们在工地上开挖，才……”

　　“你可以直接到我家啊，等我回去再说不行吗？”

　　“我是想给你来个深刻教训！你知道城砖上缺的那个字是什么吗？正是‘蔡’，咱家的蔡！”

　　老蔡神情激动地讲述起了记在蔡家家谱上的一件惨痛往事：明朝末年，蔡家的一位祖上为朝廷筑城，有一天他酒喝多了，砌墙的时候没有在墙缝里放入足够的三合土，导致有一段城墙不够结实。第二年敌军入侵，用攻城锤从这段城墙撞开缺口，杀了进来。那是一场屠城惨祸，过后这座城就荒废、坍塌了，慢慢被泥土掩埋……

　　明军后来根据这块标志砖——李止蔡起，追查出这一段是蔡工匠所砌，把他斩首了。蔡家的人深以为耻，把这件事记入了家谱，还把标志砖一代代传了下来。

　　“你知道为什么砖上没有了蔡字吗？蔡家因为这件事，没脸见人啊！可你，竟然又玩起了偷工减料的老把戏！”老蔡痛心疾首地道。

　　“我这就把水泥退回去，把工人遣散，还要补偿他们的误工费。我要吸取这个教训，好好反省，做个合格的蔡家后人。”蔡老三愣怔了好半晌，请求老爸说，“我看不如把这块城砖捐出去，为县里的考古旅游事业出点力。”

　　老蔡笑着说：“行，这回让你当个家。”

　　李镇长也笑了：“我看这块砖还有特别的用途，不但能让人们知道古代是如何搞好建筑质量的，偷工减料没有好下场，还能当廉政的教材，告诫大家受贿行贿那一套行不通！”

　　（本文系第六届“藕花洲杯”廉洁故事大赛短故事二等奖作品，作者单位：浙江省嵊州市鹿山小学教育集团三塘校区）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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